中國足球帶新希望｜解決老問題

徐悲鴻先生有一首詩我很喜歡：「天地何時毀，蒼然歷古今；平生飛動意，對此一沉吟。」我們無數次痛苦叩問中國足球「天地何時毀」，而在今天「平生飛動意」的酸爽之後，來點煞風景的，勿忘了「對此一沉吟」。

亞洲盃開賽前，據說有人給國足設計了一套賽程：「揭幕戰——生死戰——榮譽戰——回家年夜飯。」如今，相信包括這預言的發明者在內，都欣見它的失靈。國足曾經的蔫、肉、菜不見了，沒人教他們「快樂足球」，但他們踢出了爽勁；沒人教他們「瘋狗精神」，但他們踢出了精氣神。即便不敵東道主告別了亞洲盃，但我們依然不吝給中國隊送上最好的表揚：你們踢得真不像中國隊。

不忍心打擾球迷們的快樂。多年來的心塞，已經讓我們把出線當成奪冠一樣慶祝了。多少人曾經摔門而去，賭咒發誓不再看國足，又一次次自食其言默默回來。眼下剛嘗了些愛的甜蜜，誰還忍心來攪擾什么呢？

是的，足球是圓的，一兩場球甚至一屆杯賽的好成績，不完全代表什么，奇跡和偶然事件總會以一定概率出現——米蘭不是都大比分削了皇馬么，曼聯客場居然都贏了，連早被一些人當成吉祥物的托妞都復蘇了呢。但我真的願意相信，國足這一次勝利，是強者運強，更希望是谷底反彈。

好成績是怎麼來的？起因於何時呢？我想最主要的大概是兩個原因：

一是５年前的「打假反黑」，掃蕩了一把多年來的蠅營狗茍、團團夥夥，帶來了相對清潔的環境、乾淨的聯賽。眼下這批年輕球員正是受益者，比起大師兄、大大師兄們，他們受到了較少的扭曲和污染。二是資本的助力，地產和金融資本對足球熱情高漲，聯賽裏一擲千金，尤其是恒大的成功效應，其強烈的刺激作用至今仍未彌散。

５年聚一氣，攢到今天才爆發了一次小宇宙。它不但提醒我們：足球真的是有週期的，是要等得起的；它還更加提示我們，這些年我們提升的主要是風氣和投資力度，僅僅只是武俠小說裏的「外功」；而過去像跗骨之蛆一樣困擾中國足球的體制機制問題，該在的仍然還在，江河還未解凍。

那些被反復說了無數遍的詞兒，管辦不分、監管乏力、政績衝動、基礎坍塌，仍然是今天的現實，改革尚未破局。官員在短暫任期內豪賭眼前政績、忽視足球長遠發展、甚至賠上整整一代人的可能性仍未消除。

別忘了，我們曾有過更美好的勝利。１４年前瀋陽五里河世界盃出線時，是何等盪氣迴腸？但僅僅幾個月之後就「甲Ｂ五鼠」案發，接著就是聯賽奇葩般取消升降級，查「黑哨」也虎頭蛇尾，爾後「超白金一代」慘死，中國足球一瀉千里，倒栽蔥般跌落十年。

現在說這些，不是給球員們找不痛快。場上這些年輕人中，許多人甚至在１９８９年那兩個「黑色三分鐘」之後才出生。他們沒有義務為過去那些遭心事兒承擔責任，我們不想拿著老黃歷對他們嘮叨碎嘴。今天，他們勝利了就應該縱情呼喊、大聲歡笑，失敗了也應該給他們一個擁抱。

然而，為了不讓歷史的肥皂劇重演，我們必須帶著新希冀，重新鄭重地站到老問題——體制機制面前。

眼下正是一個破解數十年冰封的好時機——國家的空前重視、社會關注度提升、改革大勢已然形成，更何況，久違的勝利，將會帶來更強的信心。

中國隊走完了亞洲盃之路，而我們說好的那一場改革，開始踢揭幕戰了。

(新華社記者王曉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