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前報章為 第12464號

2020年06月05日

星期五

填充題: __月__日是禁忌

2020-06-05

《離經叛道》女主角Esther最終選擇逃往德國柏林追尋自我

弗洛伊德的Totem and Taboo(中譯:《圖騰與禁忌》)

弗洛伊德相信圖騰既是父親(父權)的替代物,是為孩童重要的心理特徵,更夾雜幾分禁忌。

Netflix串流平台制作的Unorthodox(中譯:《離經叛道》

聯合國指出世界多樣性的發展是未來的主軸,禁忌的存在,不應該作為政府的政治手段。

中國的孝服以白色為主調;在日本,白色則是結婚禮服其中一種主色。

日本女子結婚禮服多以白色為主色。

圖騰在通過宗教與儀式化的加持後,成為不可質疑的權威符號

數字與圖騰

有人的地方就有禁忌,從傳統習俗到文化流傳,久而久之成為約定俗成。1代表好、13代表不祥,14意指死亡,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教授陶國璋曾提出一項有趣的觀察,認為人對100有獨特的情意結源於對事情十全十美的思維方式。此思維經由社會文化塑造,引伸至整除規則的自然數5、10、15等產生一種特殊的愛好,用此類推日常的慶祝活動,便不難明白以10為計算的周年總是較為人關注、隆重。

當然,禁忌議題除了數字,不得不提弗洛伊德的Totem and Taboo(中譯:《圖騰與禁忌》),該書是早期涉及相關問題的專著。弗洛伊德指出人類早期的禁忌可追溯至對亂倫畏懼的心理狀態,這種畏懼具有強烈的本能意識,並深入人們的潛意識,形成一種愛恨交織的矛盾情感。而直至部落文化的形成,禁忌變得更加具體,藉由對部落圖騰的客體化結合了恐懼與崇拜的心理,一方面成為了心理需求,另一方面使人敬而遠之。

弗洛伊德相信圖騰既是父親(父權)的替代物,在通過宗教與儀式化的加持後,更成為不可質疑的權威符號,對父親崇拜是為孩童重要的心理特徵,更夾雜幾分禁忌。而隨年齡增長,某些禁忌會保留、某些則會消失。當然,禁忌不止於心理面向,同期的涂爾幹、後隨的李維史陀則從則把禁忌置於社會結構上,以亂倫禁忌為例,這是生物學的需求所至,同時會左右社會的行為與制度結構,一夫一妻制的建立與背後潛在承諾、忠誠的價值觀,可謂典型例子。

禁忌既是人類心理的需求,同時也是社會制度下的產物。探討其與社會制度的關係是歷史的巧合還是適時的共謀,顯得別具意義。

置於脈絡

禁忌具有在地性,例如,中國的孝服以白色為主調;在日本,白色則是結婚禮服其中一種主色。同時,禁忌也有在時性,999在日用是報警號碼,但在遊戲桌上卻可能是中奬的符號。這便如哲學家維根斯坦曾說:“一個詞或句子的意義取決於各個不同的情境下的具體運用而決定。”換句語說,禁忌也要回歸至當時的情景,才能知道是否成立。

相較於上述的文化約定俗成,制度化的禁忌更值得討論。當一國一地把特定議題、行為或價值觀視為禁忌時,我們應否接受文化相對論,即本國風俗不容他國妄議?特別是當這些禁忌公然違背普世價值、國際人權等價值觀時,禁忌是否自古以來便不可被挑戰?

Netflix串流平台製作的神劇Unorthodox(中譯:《離經叛道》) ,深入淺出地探討制度性的禁忌問題。

該劇改篇自D.Feldman的暢銷小說,故事講述女主角Esther,一位在哈雷迪猶太教社群環境中長大的女孩,生活恪守嚴格的規律。哈雷迪猶太教被譽為全球其中一個最傳統保守的宗教,並以極端正統猶太教自居。弔詭的是,女主角的生活地點卻是全球最自由的城市:紐約,單是此種矛盾落筆已值得觀看。

該教教義遵循男性主導,女性接受的原則。女性的一切信仰、 規律、價值觀,都需要遵循教義,沒有自由,包括她的婚姻。 除了部份宗教典籍,不能學習其他內容;女性不能使用有網絡的電話、禁絶電視,莫說言論自由;婚後只能在社區中生活;性行為的目是為了填補猶太人口,女性是作為繁衍後代的重要工具,就連性愛姿態也不能選擇。必須男上女下,從而突顯男性主導、女性接受的狀態。

在意識型態與自由意志的交戰下,Esther最終選擇逃往德國柏林追尋自我。

在過程中,上述的各種禁忌,由恐懼遵守到質疑放下,從小堅信的必然卻只不過其中一項偶然。劇情所反映的是一項核心信念:人的自由存在於禁忌之前,所有事情都可以選擇。

作為治理手段

無妨從劇作回到現實,簡單了解聯合國近年對禁忌的檢視。在論及性別不平等的研究文件中指出,禁忌常被利用作為政治手段,合理化性別不平。主要方式包括透過教育、社會制度、宗教等方式,讓禁忌運行,女性不宜讀書、女性不適合在外露面等,阻礙女性發展。

而另一面向則是近年探討全球多樣性的系列文化,聯合國指出世界多樣性的發展是未來的主軸,伴隨各地劇變的地緣政治問題,引伸出一系列種族、人權、歧視等社會議題,而禁忌的存在,不應該作為政府的政治手段,用以剥削人民的自由的藉口,倡導多元文化、反種族歧視、反戰等一系列政策,確保社會需要尊重與包容、保護人生安全與言論自由、民主平等等價值觀得以在社會中落實。

事實上,從全球治理的角度,資訊全球化的年代加速了訊息的碎片化,由下而上的聲音變得更加多元。民主國家早已放棄採用禁忌的治理手段,既基於民主理念的政治正確性,亦考量到治理成本高昂的問題。不難想像當一地政府把特定議題視為不能以至不可討論的禁忌時,背後所需投入經濟成本難以估算。倒不如把過往視為禁忌的議題開放予社會討論,讓民眾自決。縱然不能形成社會共識,也能按民意取向再作決定,既減輕治理風險,亦合乎經濟效益。試觀察同性戀如何成為各地政府與國際組織的政治議題被廣泛討論(使用),與其去禁忌與污名化的過程實為最佳佐證。

禁得了數字與燭光,禁不了數碼火光?

若說因應特殊情況,禁了燭光與幾塊展版是無可厚非;那些別有用心人士硬要推論為民主消亡,是粗淺的Slippery Slope,嘩眾取寵;那麽,單憑幾項提議、幾句說話便構成禮崩樂壞、有違制度,又何嘗不是無限上綱?

“我雖然生活在威廉斯堡,但我卻不是真正生活在紐約。”此段話出自上述提及的劇作Unorthodox。縱然生活在自由之都,有法律保障一切權利,又是否代表真正享有自由與民主?當真實的生活充滿犯禁的危機:文字、數字、圖片、顏色,以及樣子,還有誰能擔保下一個動作、下一次眼神,不會觸犯禁忌?